卷十五 朗月草衰树斑驳 清风花落水踟蹰

我看见被摧折的茎叶，任凭风吹而倒落着。深秋的草木，随意地凋谢着，更有满眼的荒滩野水。日风渐渐寒冽，而不再像夏日那样搔首弄姿了。搁浅的渔船，在等待着潮汐。我也在枯景中，祈盼着秋去春回。

  山峦河谷到处都是秃枝败叶，它们不再寻求任何其它的依附。绽开或者松弛了树枝繁叶，我便能对树木的本身明察秋毫。我在历经宠辱谐忘，波折坎坷后，也只剩下了眼前的枯藤老树。它无言而雄辩，邃密而直观。它看着朗月清风，花落水踟蹰。它悟得净土消愆，远在空山却堪破红尘。秋风的戕害，它总是毫无顾忌。悲凉的树桩里，却包裹着树木的魂魄，走过了那悠长的岁月。

  生活无迁就的余地，亦无饶恕的缝隙。芸芸众生，扰扰攮攮，都怀着狰狞的幻想。我曾见萧瑟凝结成了虚渺的雨林，残风又吹散了花的红影。古来圣贤皆寂寞，他们富贵磨灭，文采不表。他们才华冠世，却穷困潦倒。我可为智者道，却难为俗人言。我枯寂的生活，也是愤世嫉俗的标签。我在思想狭隘中产生隔膜，在嫉妒心理中废弃了赞赏。我糊涂的灵魂，却有诸多的烦恼。我在刻骨铭心的伤痛里，把喧嚣与诱惑的往昔忏悔。斯人独憔悴，我回首泪沾巾。无耻的岁月，卑鄙而混沌，我一不小心放开了自己，却坠入了世俗中。千里难寻的事物，我只有用灵魂静守。我笑对人生，抖落尘埃，舒缓依旧。因生活，我学会了虚伪。我也背叛了友谊，亵渎了情感，轻蔑了生命。我在同情与惋惜中哭泣着，既冷落了人生，也飘落了真善美。

  时间如果沉没，我肯定会浑然不觉。我穿越痛苦与忧愤，也只是暂时幼稚的错觉。时间总会言而无信，挥霍放纵，轻浮短暂。它会牵手长河落日，大漠孤烟，最终走向玄妙的幽暗。

在神秘幽冥的山上，有雾霭缠绕的凡尘，时而又会曳然地消散。斜阳下，诡秘羞涩的光晕，轻微空灵，弥漫到了黄昏。这时蹊跷而颤栗的山水，伫立或四散地溅溢着。我感到动人心魄的山水凄美，华丽流苏般地垂落着。它用慷慨地挥洒，证明着生命的凋敝。在花落花谢，叶落山黄中，我会感到寂寞而孤独，凄婉而壮烈。这时我莫名的怅然若失，却又接踵而至。我假装着从容不迫，却把身心的精华耗散殆尽。我看着静静的枝头，更是濒临绝望。想想前面的路是无限地漫长，我又感到了太多的无奈和忧伤。山花也在凋零萎谢着，痛苦而哀愁着。群山也在狂风中抛洒着花叶枝桠的残骸。我眼前逝去的，也许都是为了翌年的含苞待放，而无怨无悔。而我只能在渴望永生中走向死亡。我一次次固执的呼唤，等待着春的再度巡回，最终都是梦一场。

  乏味枯燥的山水，尘土败叶飞扬，即使没有喧嚣的烦扰，也令我厌倦不已。我怀念灵秀的日子，华丽而高旷。幽溪苍凉，青山峭特。清水隽永，明岩诡异。没有山水，人生就会黯淡；疏远山水，思想就会虚浮。山水宁静，忍耐，博大。我欲飞越山水，不为劣境所苦。我欲增添生活的喜悦，缓解生活的痛楚。

  在炙手可热时，归隐田园，人们会说是懦夫选择了逃避。我不理庸人的非难，默默地忍耐着。我面对难堪的耻辱，立下了坚韧不拔之志，历练着超世之才。我不当退缩的懦夫，也不做冒险的莽汉。我认为离经叛道，或者规矩地倾听，都是痴人说梦。我耐住了寂寞，义无反顾地踏上心航之旅，不畏迷雾茫茫。失落是心理失衡，失意是心理倾斜，失志是心理失败。失落会重拾沐浴，失意会索然无味，失志会颓废戕害。我要放飞心情，从容面对这些。我要宠辱不惊，去留无意，得之不喜，失之不忧。我想放下所有的诱惑，去驱除繁琐。我在生活中为自己喝彩，尊重每一次的成功。

  村镇池塘边，我走过弯曲的小道，看见了炊烟袅袅。我听着优美的曲调，流畅而不迷失。坚韧不拔的古枫，锲而不舍的水滴，在平凡的乡村里屡见不鲜。还有骚扰心烦的人们，惊人心魂的高塔，他们也都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。远寺里，可能已经濒临油尽灯枯，只飘露着微弱的光亮。这里没有沙漠绿洲的美丽传说。这里的一年四季里，有许多完美的事物都快要谢幕了。

  我横眉冷对，尔虞我诈的厮杀。我讨厌心力交瘁，满脸沮丧的厮杀者。我从来都没有想到，生活是如此的沉重。遭遇生活挫折的人，我两手空空，一贫如洗。只留下，我孤立无援的悲伤。我试问温煦的阳光，何时能普照大地？纵酒高歌，又热泪滂沱，我忘不了无奈的痛苦和寂寞。一声犬吠，使我半夜里惊悸，失措无主，难以安睡。我是三思而后行的糊涂人，却总是思念着安宁与恬静。我知道有不可触摸的名利，和勾心斗角。我知道默默无闻的生活，也需要谦逊谨慎。我还坚信着有雨后的彩虹。我可以退避三舍地相让，或是鞠躬尽瘁地迁就，或是踌躇满志地博取，或是心安理得地去品味。我既有高瞻远瞩的敏锐，又有风平浪静的睿智。我只祈盼守得云雾开，哪怕等待？

  我勤勉，有精湛的技艺，却没有青葱丰盈的人生。我想让成功富有诗意，让晶莹的露珠闪烁着耀眼的光芒。我想陶醉地去追求，执着于一件事，并且做到不同凡响。我希望走投无路时，千万别气馁；只要踌躇满志，就会有万紫千红，鸟语花香。我走过险峻路窄，沟沟坎坎。我曾历尽千难万险，才有如今的如愿以偿。我要让自己的智慧开花，而绽放光芒。

在低矮的屋檐下，我看远山的夕阳。天似穹庐，又觉得坦荡如砥，四野渐合。我在沉默而沮丧中，真诚地透露着渴求。我看着幽幽闪光的老井，觉得它似乎有点妄自菲薄。因为它用十分空洞的目光，打量着令人震颤的晚上美景。在物欲滚滚，碌碌红尘中；我想，像这样多半暴戾的眼神，却疲惫着多少焦渴的心？我只因为有风中摇曳的水仙，疲惫的心灵渐渐舒展，忙碌的脚步也比较从容。

  浣衣洗菜的农家女，洗澡嬉戏的愚蒙孩童。还有泛舟垂钓的游客，在碧波荡漾中，欣赏着水阔鱼肥。除此之外，我总觉得乡野狂妄无知，包括田埂山峰。它们虽然也勤勤恳恳，却缺少追求。它们会把热情变得冷漠，豁达变得自闭。它们毁灭了拼搏的激情，也熄灭了奋斗的希望。我觉得不落入俗套，才有特色；脱颖而出，就是幸运。我希望它们带着不为人知的满腔热情，充满自信地去拼搏。我希望枯寂的山川变得清纯靓丽，优雅端庄。有时我觉得活出自己，谱写华美的乐章，亦是一种明智和超越。我认为只有努力攀登，才能豁然开朗，柳暗花明，才能体验到豁达的人生。

  待到月色明朗，花影就会移动。模糊或是不可捉摸的声音，也会在幽谷里回响。断井颓垣，荒烟蔓草，在村子周围，也不一定就是沉默着。一条皖河，一簇竹林，搓衣石沉在河底，流水潺潺，还有未探起的摇网。此时的沙滩上，还蠕动着白天里星星点点的记忆。

  在我昔日的苦难里，也曾经有弱不禁风的辉煌。我把刻骨铭心的仇恨，深埋在了心底。我每次总在落泪以前，简单地离去，只留下淡薄的背影。我希望能放弃柔弱，收获坚强；放弃悲伤，收获快乐；放弃痛苦，收获幸福。我在太久的平淡中，等到了岁月碾碎了记忆，眼泪的忧伤却早已风干。我一个人常常徘徊在寂寥的竹林里。和煦的风轻抚过我的面颊。雨露轻吻着我的秀发。我用心在竹林畔细细吮吸着恬淡与柔情。我有永无止境的遐想和渴望，并且在坚定地守候着。我了解心灵的契合，可遇而不可求。我曾经以为的天长地久，其实也只是萍水相逢。我错过了许多的美丽，而新景又姗姗来迟。

  梧桐树下，蟋蟀轻声地弹唱，青涩而飘扬。我走在枯黄的草地上，或是冰凉的台阶上。我看着缠绕书脚眉间的笔记；想起了遗落在跑道上的汗滴。我了解到落叶的步履匆匆，脚尖却轻盈如许。我抱膝而静坐，心中却充满着憧憬的希冀。我在道路旁边，看见蒿草遍生，荒蛮杂乱。只有几束野花怒放，点缀着这一路的风景。是日出勃发了生机，点亮了四方，使我的心情豁然开朗。片片华章，行行诗句，我一路走来一路歌。人生无坦途，学路有荆棘。我带着平凡的理想，在圣地里耕种着，从容淡定，纯清自然。我开始学会了尊重，也懂得了宽容。

追风逐浪的人，天空就是世界。一个不懂风雨的人，就会不知痛恼。我再回首，来时路已迢遥，泪和笑也早已随风飘散。我的生活中有艳阳高照，亦有阴霾满天。我用芦苇荡，清滴露，洗涤着灵魂，有时还浅浅地吟唱。我即使是管中窥豹，也知足常乐，从不计较是浅尝辄止。我在平凡的生活中，会不断地过滤着压抑与深沉；沉淀着默契与亲善；澄清着本真与回归。久之，我则能步履轻盈，而且精力充沛。我会笑逐颜开，止于至善。可是瞬息万变，世事难料，我当忧则忧，遇喜而喜。我从不优柔寡断。因为我深知当断不断，必受其乱。我看着窗外熟悉的天空。空气湿甜而翻滚，时而细雨，冷暗处更是雾色迷离。我的眼光徘徊于暗亮之间，淡化着凝

固的忧伤，以及细碎的留恋。我的回忆也悄然地淌出心扉，融化在雾的温暖与静谧中。我又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了鸡鸣犬吠，树影斑驳；风轻云淡，娇花凋落等等。

我日耽风雅，无念自己写下素事篇章。每援笔饰笺，辄劳悬怀，命蹇如斯，殊觉赧颜。我在此只是淡写生活旋律。我非倩人，亦无蓝本，信步观场，稍散郁滞，慨当以慷而已。